標題可能有點奇怪，主要是看完「KANO」電影當下，憶起小學時代風行的那套漫畫。不僅同屬棒球勵志題材，連終章情節也小有雷同。我是說手指受傷流血，卻忍痛投完全場那段。當年那套東洋漫畫有中文翻譯，所有角色都取了漢名。今天這部台灣人拍的日本片，不靠字幕卻幾乎完全聽不懂。也是有趣的對照。
這麼說並沒有貶抑的意思（有些人說不定認為是恭維），事實上我覺得電影還不錯看，該熱血鼻酸的地方都有觸及。只是剛離開座位不久，腦袋就被少年時代的回憶佔據，以致電影本身反而模糊。可能是年過半百，開始有老年癡呆前兆；也可能真的覺得，對整部電影並沒有那麼感動。類似題材實在看得太多，同樣的熱血，早在看「青少棒揚威記」那年紀，就噴發得差不多。要說因本土鄉情而須另眼看待，又覺得頗有些歷史文化隔閡，並不那麼親近。
就電影論電影，我覺得台灣有人肯下工夫、砸本錢，做出這樣成績，無論如何值得肯定鼓勵。坊間負評主要集中在意識型態，這點容後再敘。有人批特效太假，我想以台片水準來說，已經算相當不錯；希望本片的賣座，能提供再接再厲的薪火，將來做得更好。史實上的出入，也在藝術創作的容許範圍內。劇情片畢竟不同於記錄片，所謂考證並非一磚一瓦如實呈現，為戲劇效果稍做調整，是無傷大雅的事。譬如弄了個說客語的書店老闆，表達吳明捷是客家人這檔事，其實有點突兀，而真正的書店老闆則據說是日本人；又如決賽終局的打擊順序不符紀錄，特別是吳明捷並非最後一棒。在我看來，倘若劇本將冠軍戰改成嘉農逆轉勝，才算是誇張捏造。細節部份，當做花絮讓影迷粉絲閒嗑牙就好；認真開罵，未免太過嚴肅，把電影院當歷史課堂了。
記得老婆曾經問我：「怎麼你拍的照片，比實景好看？」我說道理很簡單，因為難看的東西，都排除在鏡頭之外了。電影也是如此（很遺憾地，似乎很多新聞也如此）。藝術貴在聚焦，再怎麼廣角大銀幕，呈現出來都是導演要你看到的框框，傳遞他的某種美學理念，或意識型態。做為觀眾，一方面享受電影所帶來的美感或情緒衝擊，一方面也要了解框架限制在那裡，有無弦外之音，這是另一重樂趣。如果觀眾懶惰的話，也可以說是影評的樂趣。
就聚焦而言，本片相當成功，重點就在奮發圖強堅持到底的嘉農棒球隊。幾條支線如陸軍大尉錠者博美、水利技師八田與一或吳嫁給台中醫師的女朋友，相形之下都沒那麼重要。佔篇幅較多的八田與一，與主題闗聯不大，個人以為造成失焦，不算勝筆，有點多餘，也是受意識型態抨擊的主要目標之一，不如乾脆獨立拍一部「八田與一傳」來得好些。錠者博美是個不錯的引子，主題當然是他的嘉農球場之行。敗戰前夕由基隆港入台，似乎也可以和魏德聖前作「海角七號」被遣返的老師相呼應。或許由這方面，可以導出另一段故事。
有些人批評這類基於史實的電影，喜歡用「怎麼不提......」開頭，旁徵博引拉扯一堆他以為重要的題材，或反襯他認為不必要的東西。其實關鍵仍然在聚焦。說故事最忌牽扯不清焦點渙散，網撒太開收不回來。好端端嘉農棒球，扯嘉南大圳沒啥道理，「怎麼不提」日本人同時期幹了些什麼好事呢？別忘了嘉農子弟埋頭苦練，一邊跑步一邊高呼「甲子園！」的同時，莫那魯道起事大出草，鎌田彌彥少將攻入深山，空投毒氣彈壓原住民。甲子園決賽後一個月，關東軍司令本庄繁發動九一八事變，佔領東北，隨後成立滿州國，為八年抗戰乃至二次大戰拉開序幕。這些都是歷史背景，但有必要扯那麼遠嗎？當鏡頭聚焦在嘉義農校裡，由球員生長於斯的肥美水田帶到大圳工程，算是加點佐料提味；把前面講的那一大堆都倒進來，這鍋湯能喝嗎？因此對於「美化殖民者」的指控，我想做為現代觀眾，對所謂鏡頭語言要有一定認識。即使是記錄片，透過銀幕框架呈現在觀眾眼前的任何事物，都經過導演那雙掌鏡之手的篩選編排，「難看的」已經卻除了。焦點放在大圳開通後的嘉南平原，一眼望去欣欣向榮豐收富足十分合理。就像同時期國民政府在大陸有所謂「黃金十年」，單看東南一隅，十里洋場果然金迷紙醉；然而放眼全大陸，卻是內憂外患危機四伏。回到台灣，將鏡頭由嘉南平原拉高昇起，不小心映入眼簾的小飛機，往中央山脈投擲的是毒氣彈，而不是甲子園上空的日本國旗。導演是否「美化殖民者」是一回事，要不要囫圇吞棗照單全收，則得看觀眾的修為。當然，指出（或臆測）弦外之音，也是影評的樂趣。喜歡罵就罵罷！
註一：照片出自果子電影專頁
註二：「青少棒揚威記」後來有動畫版，不過沒看。
原發表於Jeff & Jill的窩，2015/01/25 22:01:26
《以下留言與回覆，來自 聯網》
01. 客旅貞吟 2015/01/30 04:16
就電影故事本身﹐我認為KANO是一部很正面信息的電影。此片送到日本承擔文化交流﹐好像也達成目的。
格主於 2015/01/31 12:46回覆
電影本身不錯，正面而不教條，只是有點似曾相識而已。至於拿到日本，應該算回娘家，在台灣上映才是文化交流；我是這麼覺得啦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